年关近,腊肉香.
在村头孩童嬉闹追逐的奔跑中和零星掷放的爆竹声里,乡村的年味越来越浓了。悬挂在农家灶火屋的腊肉,早已开始飘溢出一种混合着柴火、猪肉以及岁月的独特香味,在乡间的域度里肆无忌惮地弥漫着,从这一家到那一家,从这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
在湖南老家,餐桌上最畅销的菜肴,当然是母亲腌制的腊肉。一碗淳朴的腊肉定是不能缺席的,已然是沿袭了上千年的饮食习俗。如果乡下人家少了这些咸货,仿佛也就没有了年味。在除夕团圆席上诸多荤素搭配的菜肴中,一碗被切成二三指宽的腊肉总是显得那么应景,晶莹剔透、深红凝白,未及举箸,便已令人食指大动。待挟起一块放入口中,轻轻一咬,松软适度,满嘴飘香,熟悉的乡村年味便在齿颊间氤氲开来。
据说,腊肉制作已经有好几千年历史,在古代,我们那里称为蛮夷之地,先人隐居深山打猎为生,有时将没有吃完的猎物如野猪肉挂在树干上风干,食物短缺时便取下来放在火堆上烤食。人们发现,经火烟熏烤后的肉,吃起来特别香,就这样不经意间古人用自然生存的智慧发明出腊肉的制作方法。宋代诗人王迈还曾经专门为腊肉作过“霜蹄削玉慰馋涎,却退腥劳不敢前”的吟诵,这或许是迄今所能见到关于品尝腊肉最有诗意的描述。
正宗地道腊肉采用上等五花肉精致而成。首先将新鲜猪肉斫成长条,每块三五斤不等,用棕绳穿孔,码放在瓮里,层层撒上盐,再配上蒜,姜,花椒粉等佐料,腌制2-3天,等到盐水被肉充分吸收后,挂在灶火间以柴火慢慢熏制,待外皮色泽金黄、渐有油汁渗出时,便成腊肉。火候到家的腊肉经三伏而不变质,经过烟熏后的腊肉,肥而不腻,瘦不塞牙,清蒸慢炖、爆炒细焖等诸多烹调方式皆宜。熏肉的柴火一般用松枝即可,讲究一些的就用柏枝或者锯末灰熏烤,以使腊肉更具来自大自然的香味。儿时印象最深的,便是坐在灶塘边熏焙腊肉的袅袅烟火中听长辈们讲述很久以前的故事,于明亮闪烁哔啵作响的火苗中守望静静流淌的岁月。
在老家,腊肉在这里不仅有着天然的熏制条件,还承载着民间尊崇礼教的传统意义。大年三十家家户户早早地把腊肉洗净蒸熟,切成大块见方的胙肉,虔诚地摆放在神案前,插上香烛,燃起鞭炮,以这种古老的礼典形式在辞旧迎新的节日里祭祀祖先、祈福岁月。一年又一年,那份对日子的知足和对未来的期冀,形成了一道隽永绵长而又古朴厚重的乡村风景。来年春天,当泥土还没化冻、田野尚未开耕时,腊肉又充当了主菜的角色——到灶火间的横梁上摘下半爿腊肉,切几块腌萝卜,放一把红辣椒,在后园里扯上一把蒜苔放锅里一起爆炒,成了记忆中最为可口的下饭菜。
腊肉不仅仅是停留在舌尖上的美味,更是包含着一种浓浓的乡村气息,代表着一种独特的地方风俗。“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过年时端上餐桌的腊肉表达的是主人待客的厚道好客,传递的是家庭团聚的浓浓亲情,一家子围桌而坐,热气腾腾中,大家把盏递杯,传菜倒酒,传递着无以伦比的幸福和温馨。乡村的年味在朴素而又庄重的农家菜品的渲染烘托下展现得淋漓尽致.
时过境迁,腊肉已经从遥远的乡村走进了城市的餐厅,不再是乡间独有的菜系专利。热闹喜庆的餐桌上,除了那种熟稔的味道带来的温暖和满足,还有来自故乡的问候和牵绊。过完春节临行返城的那一刻,乡下的父母总是不忘在游子远行的行囊里塞满腊鱼腊肉等腌制品,连同父母的拳拳叮咛,一起被带到繁华的都市。每日使远在异乡的我们有了家乡的腊味相伴,过年的味道变得也绵长悠久了许多,愈加的让人回味无尽了。
心若在,味道便在。回味腊肉的余香,便没有回不去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