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春笋满林生,柴门密掩断行人。”这是杜甫在《咏春笋》的诗句。
读到这样的诗句,突然想到家乡的春景。几场春雨过后,竹林里的春笋便冒了头,它不像冬笋般贵气,却象征着希望与活力,使每个草长莺飞的春天平添了几分韵味。
在这个时节,长得最快、最茂盛的是我家乡山上的小笋。一夜春雨的滋润,家乡的各处山头,那一片片碧绿繁茂的小竹丛中,便从洋溢着温暖而芬芳味道的泥土中,纷纷钻出了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小笋儿。它们笔直地站立着娇嫩的身躯,打量着这个新鲜而充满了春天的美好气息的世界,好奇而可爱,淡定而从容。 那些长在乡村路边的笋尖,每每刚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就会被过路的行人顺手拔走了,所以要想采到更多的野山笋,必须要往深山里面去。
小笋,自然是相对早于它们“出生”的毛竹大笋而言。毛竹的笋,大而味寡,吃多了寒凉,容易伤胃,故不宜多吃;而小笋,却鲜嫩甘甜,味道极美,连同大骨、咸菜一起熬熟,汤甜笋脆,咀嚼后有一种轻微的麻麻快感,令人大快朵颐,欲罢不能。而且,小笋吃多了也不会伤肠胃,老少皆宜。故深得大家的喜爱。
每年的农历三月,正是人们插完了早稻秧苗,繁忙的农活告一段落的时候。而这时,也是小笋大量破土而出,生长旺盛的时刻。于是,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倾巢而出,背着蛇皮袋,到山上采笋。到了傍晚,满载而归的人们,把小笋搬到围屋前的大坪里,把它们剥去外壳、削去老肉,然后,炖汤的,赶紧拿去厨房炖汤;晒干的,留着明天太阳出来时晒干。大家以家庭为单位,三五成群,热闹喧嚣,有说有笑。笑声,洋溢在村子的夜空.....
新鲜的小笋味道鲜美却难以保存,而晒成笋干后就成了另外一番风味,只能根据的需要区别对待了。不过,不管是鲜笋还是笋干,无论是用来炒肉还是炖汤,那都是绝味。
记得我刚上小学那年,,因为天气持久干旱,田地里粮食欠收。开春后,我们兄弟的学费都成了问题,母亲愁得白头发都出来了,几场春雨之后,母亲便背着竹篓上山去采小笋去了。
等到日暮时分,母亲才一瘸一拐地背着满满一筐小笋回来,只为能多装下一些,母亲在山上就把笋壳剥掉,留下沉甸甸的笋肉,而刚下过雨的山路泥泞难行,母亲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一篓子洁白的笋肉,还是在下山时滑到了沟里,崴伤了脚。
回家后,母亲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就在厨房忙活开了,为了防止剥好的笋肉老掉,母亲连夜把这些野山笋煮了几锅,晾在院子里。
故乡的野山笋其实并不值钱,可做成笋干后价格却可以翻上几倍。院子里,母亲忙碌的背影中带着一丝的疲惫,尽管忍受着脚上的疼痛,脸上却始终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若干年后,我依然记得那晚她脸上的笑容,舒展开的皱纹,直达眼底的笑意,明亮、充满希望。
因为我很喜欢那笋干味道,鲜嫩甘甜,味道极美。今年过年回家时母亲便拿出晒好的野笋干,变着花样地给我做了笋干炒腊肉、笋干红烧肉、笋干老鸭汤。不禁让我又想起了那晚,母亲在院里忙碌的身影。
在岁月的长河里,母爱如细流,静静地流淌在我们生命中,直到多年以后,我才幡然醒悟。即使我们长大不在母亲的身边,但母亲的关爱与呵护从未停止过。就像故乡的小笋般源源不断地生长,终将变成一片绿洲。